2013年7月23日星期二

撒馬利亞人的絕境與重生


以「好撒馬利亞人」傳說而聞名於世的撒馬利亞民族,近年居然驚傳滅族危機。只是當生理文化的僵固認同受到挑戰時,回歸心靈轉向的真理精神,或許會是這群上帝子民重生的契機。

「好撒馬利亞人」典故出自《聖經》路加福音中耶穌的一個比喻:一個猶太旅者遭遇強盜打劫、重傷「路倒」。陸續有擔任神職的猶太祭司和利未人路過,卻不聞不問。惟有一個撒馬利亞人途經時,立刻為他進行急救包紮送院,甚至買單支付傷者後續的醫療照護,完全不考慮雙方的民族成見與歷史仇恨。耶穌以此挑戰追隨者:這三人之中,誰才是這位猶太人真正的鄰舍、真正的同胞?

真正的撒馬利亞人

因著這樣的典故,此後多用「好撒馬利亞人」的隱喻,來美稱社會中的見義勇為者、善心的陌生人。可惜在這世風日下的時代,想當好心人卻遭「狗咬呂洞賓」的社會事件屢見不鮮,歐美多國的立法甚至必須設置「好撒馬利亞人法」的急難救助免責條款,以免在公民道德神經的萎縮下,「好撒馬利亞人」也從世上消失無蹤。

巧合的是,不僅具信仰意義的「好撒馬利亞人」正面臨絕種,居然現實中的撒馬利亞民族,也在近年驚傳滅族危機。根據統計資料,這個曾在近東文明史上佔有一席之地的民族,截至今時今日僅剩下766人尚存於世。

調查發現,主因並非任何的內戰外患,而是因為這個民族多個世紀以來一直恪守著不與外族通婚的宗族規範。像台灣許多外配移民的同時帶來了新文化,撒馬利亞人害怕外邦女子無法幫助他們的後代延續傳統。顯然,在他們自己人心目中,「好」撒馬利亞人的標準,在乎文化和血統。

然而,親族通婚導致許多先天基因殘疾,長期以來也為族群平均壽命和嬰孩存活率帶來極端負面的影響。

與猶太人的歷史糾葛

歷史上,撒馬利亞人與猶太人原先同為希伯來族,血緣可以上溯至「信心之父」亞伯拉罕,並且都以對耶和華上帝的一神信仰做為他們最核心的文化特徵。

然而公元前931年,王國的以色列一分為二。做為北國的以色列在動盪中勉強維持了兩百年的國祚,即遭北方的亞述帝國勢力併吞。亞述在北國的境內遂行人口洗牌,不但將許多以色列人擄往北方,還遷入亞述境內的民族,和以色列人混雜通婚。

他們混血的結晶,就是以色列境內最早的撒馬利亞人。

然而南國猶大的猶太人痛恨這些撒馬利亞人,認為他們在血統上和信仰上都已經不純潔了。歷史上猶太人雖也屢次遭逢亡國的顛沛,信仰敬虔的猶太人仍以錫安聖殿的敬拜神學和禁外族通婚的方式,維繫其民族認同。

只是諷刺的是,猶太正統運動的結果是失敗的,至少就婚姻看來,猶太跨族通婚情況之普遍,使得用遺傳染色體研究判定猶太人的身分變成一項複雜的工程。反而歷史上因著混血身份而誕生的撒馬利亞人,此後兩千多年卻堅持以最狹義的親族婚姻交配方式自我繁衍。

基因研究確認,現存的撒馬利亞男性身上,幾乎都具有Haplogroup J的Y染色體特徵。若血緣基因是「純種」的指標,猶太人已萬無立場在撒馬利亞人面前自恃為聖民( “hagio-group “)。

堅持血統純正,代價已是如此之高,然而使撒馬利亞人在近東文化衝突中飽受孤立的,還有他們所堅守的獨特敬拜神學。

信仰之爭 認同之爭

猶太人認為,正確敬拜上帝應當是在耶路撒冷。撒馬利亞人卻堅持北方納不勒司(Nablus)郡的基利心山,才是通天的至聖高地(sacred high place)。

自從三千年前所羅門王為上帝建造聖殿以來,猶太人宣稱耶路撒冷必將做為祂世世代代的居所。懷著彌賽亞盼望的猶太人,更堅信有一天上帝將榮耀再臨這座聖城。

撒馬利亞人反對這套神學。他們的聖經版本「撒馬利亞妥拉」(Samaritan Pentateuch)上清楚記載,耶和華指示摩西在「基利心山」(Mount Gerizim)築壇敬拜祂。

這條撒馬利亞妥拉獨有的誡命,在猶太教和基督教版本的摩西五經都看不到。然而因為最早的妥拉抄本已經不存在了,雙方都宣稱自己的版本才是當初摩西承自上帝的「原版」啟示。

超越國族的上帝子民

不論真相為何,撒馬利亞人已經千百年來都持守在基利心山周邊,建構社區和宗教生活。

《聖經》新約中,耶穌曾在井邊與一位撒馬利亞婦人談道,當時這位婦人就刻意挑起「聖地」的爭議,只是肉身血緣為猶太人的耶穌卻這樣回答她:「時候將到,你們拜父,也不在這山上、也不在耶路撒冷。時候將到,如今就是了,那真正拜父的,要用心靈和誠實拜祂。」

就像「好撒馬利亞人」的寓意一般,耶穌似乎在說,要成為上帝的兒女,與血統純淨、地點正確一點關係都沒有,那超越外在生理與文化標籤的心靈,才是將人引向救贖真道的關鍵。

近年由於滅種的危機,撒馬利亞社群終於開放了部分婚姻限制,引入了一批烏克蘭籍新娘。這難保不是一個絕境重生的契機。或許有一天,當他們能夠不再這麼執著於一種僵固的生理文化認同時,會發現自己反而可以更真實地做一位基督耶穌以及上帝眼中的「好撒馬利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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