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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10月24日星期日

富育光:《萨大人传》传承情况


萨布素, 富察氏, 满洲镶黄旗人, 祖籍吉林乌喇, 清康熙朝著名抗俄将领。其祖父哈勒苏、父亲虽哈纳追随努尔哈赤父子征战, 皆以尚勇著称, 虽哈纳后任宁古塔城守尉之职。萨布素生于宁古塔将门府第, 自幼严受家训, 忠厚爱人, 更以“西丹”兵(清八旗养育兵) 童龄随伍, 少而有谋, 勇武善战, 聪敏过人, 屡立奇功, 由笔帖式递升领催、骁骑校、佐领、协领、副都统。康熙二十二年(1683) 十月, 清廷增置黑龙江将军衙门, 萨布素以其出类拔萃的才干被康熙帝钦点由宁古塔副都统衔擢升为第一任黑龙江将军。从此, 京师山海关之外形成盛京、吉林、黑龙江三省政治管辖格局, 直至现今。作为首任将军, 萨布素在黑龙江历史上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他与彭春等将领共同指挥了第一次雅克萨之战, 显示了卓越的军事才能, 为抵御外来侵略、维护边疆领土完整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萨布素在任黑龙江将军18年, 驻守边疆、率兵抗俄、进剿噶尔丹、筑修城池、开辟驿道、设立官庄、兴办义学, 政绩显赫, 后人称颂其“为人沉勇好兵略, 尤喜观山川形势”, 有“文武干济之才”。康熙帝于康熙三十七年(1698) 八月第二次东巡时, 盛赞萨布素守疆功勋, 又以亲御蟒袍、缨帽赐之。康熙三十六年(1697) , 嫩江大水, 灾情严峻。此后连续三年累经水患, 萨布素“因以旧存仓米按丁支放”论罪革职, 在佐领上行走, 寻调京授予散秩大臣, 未几卒, 家无余财。萨布素以士兵而将军, 深谙民间疾苦, 视漠北各族如兄弟, 深得军民之心。病逝后, 各族奠祭缅怀, 常忆故将军。

抢救项目的提出及对其流传区域的考察

        自1978年春吉林省社会科学院东北民族文化研究室创立始, 我们风雨无阻地奔波在白山黑水满族大小村屯之间, 开拓着对我国满族等北方诸民族历史文化的调查、征集与研究工作。深切体会到,民族文化的存藏、延续与传播, 至关重要的是, 各民族中都有一批忠诚于本族文化的知情人和传承人, 像褓姆, 像园丁, 使民族文化遗存永葆不朽的生命力。满族及其先民悠久灿烂的古老文化, 并未因社会风云变革而消失, 仍如数家珍般地藏于民众之中。满族不胜枚举的文化遗物, 便是靠那些可钦可敬的民族文化老人, 祖传父, 父传子, 。令人惋惜的是, 由于我们对这种民族古老文化现象所固有的内在增消规律认识不足, 抢救意识淡薄, 有多位民族知情人溘然谢世, 珍贵的民族文化遗产未能来得及抢救。满族传袭古久的民间长篇说部, 亦处于濒临消失的危境。我们在科研力量薄弱、经费不足等窘况下, 徒步到满族聚居村庄, 住农家, 同他们一起劳动, 使族人感动, 获取珍藏有年的满族说部的大量线索。在院科研会议上, 历史学家佟冬院长很重视流传在黑龙江省清康熙朝抗俄名将萨布素英雄传记和渤海时期镜泊湖传奇故事《红罗女》两部满族说部, 认为对于我国古代史、边疆史、民族史研究颇有学术价值和代表性, 而且对北方民族文学史的架构也有重大意义。我们基于人力和财力条件, 遵照老院长“要像挖萝卜, 挖一窝得一窝, 不可摊得太大”的叮嘱,从1981年起, 除在东北乃至京津、河北、成都等地对满族文化流布实况做调查外, 着力以“访萨采红”为开端, 从1983年春至1984年冬底, 频繁往返于长春至齐齐哈尔、爱辉、呼玛、宁安之间, 考察萨布素传说故事在民间流传的历史和现状, 专访萨布素将军同宗的满族富察氏族人和文化知情人士吴维荣、富崇孝、傅英仁、马文业、关墨卿、富希陆、富安禄、富兴禄、陈凌山、徐昶兴等诸位长者和先生。1983年, 恰逢端阳佳节之际, 我们访问了爱辉镇西岗子村。西岗子村, 是清康熙朝大清八旗劲旅抵御外侮入侵的后勤基地。传讲当年盛京和吉林的物资, 由水陆两线日夜兼程输运, 粮草如山, 警锣震野, 灯火如昼, 赢来了保卫雅克萨之战的辉煌胜利。近世, 还常在此处寻见旧箭簇和锈矛残物。我们怀着崇敬之情寻访古战壕遗墟后, 与当地父老欢度了一个难忘的夜晚。热情爽朗的满族男女老少, 一听说畅谈萨布素的传奇故事, 嬉笑着聚在一起, 全不知疲劳, 在槽头马灯下争着讲萨大人。此行还有幸认识了一位七旬老人叶福昌, 满族, 正蓝旗人, 祖上曾跟随萨布素参加过雅克萨战斗。大家在一起越谈越亲热, 老人的儿子原来还是富察氏家族姻亲。福昌老人家从小听过老辈人讲说部, 如今仍能绘声绘色地讲上一段爱辉早年传流的《萨大人传》。从大家谈笑风生中可见, 族人熟悉萨布素, 敬仰萨布素。他的英雄故事, 久已融入中国北方众多英雄人物业绩之中, 沁人肺腑, 百听不厌, 成为北方民众激励族人、教育儿孙的生动话本。据《竹书纪年》等古史可考, 早在2000多年前, 黑龙江古代地区就是女真先民肃慎生活区域,向中原王朝贡献弓矢。肃慎至汉时称挹娄, 南北朝时称勿吉, 唐时称靺鞨, 宋时为黑水女真人故地。

        多年来中俄两国考古挖掘, 证实沿江两岸挹娄、靺鞨时代文化遗存最为丰厚。明永乐七年(1409) ,在黑龙江口设置奴儿干都司, 派兵驻守。“奴儿干”即“尼噜罕”, 满语画的意思, 管辖着西起斡难河(今额嫩河) , 北至外兴安岭, 东抵大海与库页岛的广大地区。清代完全承继了明朝的行政管辖范围。萨布素便是为执行维护北疆主权而到爱辉赴任的第一任黑龙江将军。在中华民族不屈服列强凌辱的抗争中, 与彭春等众将领充满大无畏的爱国主义精神, 取得清史中签订中俄“尼布楚条约”的历史性胜利。

        处于这个重大历史漩涡中的风云人物萨布素, 有众多关于他的传奇故事得以在东北各地传颂, 应该说是必然的。不仅如此, 在黑龙江省萨布素本族后裔之中, 长期以来还流传着两个长篇说部: 一部源出宁安富察氏家族; 另一部源出爱辉富察氏家族。宁安, 即清代宁古塔副都统衙门所在地的宁古塔, 是萨布素降生乃至童年、青年、壮年时代的故乡, 也是他在开疆守边的烽烟中, 从一名马甲锤炼成长为八旗劲旅中一员高级将领的热土。爱辉, 则是清政府远设在黑龙江畔抵御外侮的前哨疆场。在这里萨布素以统帅之谋, 兵进额苏里, 建黑龙江新城(即今爱辉城) 、雅克萨奏凯, 继建墨尔根城和齐齐哈尔城, 嫩水罹难, 等等, 萨布素整个后半生的辉煌历程坎坷生平, 都镌刻在这片黑龙江热土上。宁安和爱辉两地族众, 各依对萨布素的记忆和经历, 汇集成两部长篇说部。宁安满族富察氏家族, 由傅英仁先生承继傅永利老人传讲的萨布素说部, 名曰《老将军八十一件事》, 于上世纪80年代中期由吉林省社会科学院初记完毕。爱辉地区满族富察氏家族, 由富希陆先生承继其祖父伊朗阿、父亲富德连传承下来的萨布素长篇说部, 名曰《萨大人传》。《萨大人传》内容浩繁, 与《老将军八十一件事》相映成辉, 是反映17世纪中叶我国北方边疆史、民族史重要佐证, 传颂了老将军勇捍边陲、戎马一生的伟绩, 堪称满族说部艺术的姊妹篇。

         长篇说部《萨大人传》在爱辉满族富察氏家族中的产生与传承

        爱辉地区满族富察氏家族《萨大人传》的讲述和传播, 有其深广的历史渊源。有清一代爱辉向为北方锁匙。雍乾以来, 江驰兵船, 城报更漏, 武馆茶肆充斥里巷。边陲古城空前繁华, 远胜今日。

        十字街闹市有人竟俏比为京师小天桥。《瑷珲十里长江俗记》载, 相传清咸同至民国施政, 老爱辉城关魁星楼下十字街口, 书艺场栉比鳞次, 为北陲一景。有用扎板、琴弦、八角鼓弹唱《雪妃坟》、《征马餍鲑》者。其中, 出了位艺名叫“小雷公”的人, 为《征马餍鲑》所动, 将它改编成长段子河间大鼓《漠北精英传》, 沿黑龙江上下奔走, 住工棚子里给放排哥儿们弹唱, 挣铜文百串, 颇有声望, 成一佳话。从吉林、盛京先后到爱辉求财落脚, 类似“小雷公”的艺人, 尚有“扇子刘”、“小彩凤”、“堂笑天”诸老板, 除有自家闯红江湖书段子之外, 因受满洲宣讲“乌勒本”故事影响, 都曾到过满洲人家, 去听萨公传等北方人物故事, 有心者竟锦上添花, 冠以新名, 自成一派, 使满洲一些内传说部由此出了名, 传播开来。考萨布素故事等能够风靡北方, 从前述多位艺人的钟情可见。满族传统说部艺术为清代以来我国北方书场汇入清新活水, 在北方的长期影响是深远的。俗话说“水有源, 树有根”。脍炙人口的长篇说部《萨大人传》, 能在民间流传不衰, 影响几代社会文化, 根本原因就在于满族世代承继着族中上下人等均喜听讲本家族“乌勒本”的古制, 有一代代传讲“乌勒本”的人。

        黑龙江畔的爱辉县大五家子村和孙吴县四季屯村, 中间有道著名的三架山为屏障, 相距仅仅三十多华里。山明水秀, 渔米丰饶, 这就是满族富察氏家族在爱辉地区中心聚居地。据富氏谱牒记载, 富察氏族人到爱辉落户最早的先祖名讳叫托雍额, 系清康熙二十二年( 1683) 春奉旨被选定为北戍爱辉征勇, 携子伯奇泰与家眷, 同满洲其他姓氏丁勇, 同随萨布素将军经水路北上, 汇合吉林兵进抵黑龙江东额苏里屯兵建寨。后迁至江西岸达斡尔人托尔加旧城址, 重建黑龙江新城, 即今之爱辉。清军平定罗刹后, 在爱辉城四周建起八旗将士驻守耕牧的众多“拖克索” (即“官屯”) 。除在爱辉城内有田亩外, 大五家子、四季屯两“拖克索”, 都是托雍额与儿子伯奇泰居住地。托雍额父子的子孙,生息繁衍, 人丁兴旺, 成为爱辉地方满族富察氏望族。其先人都是当年随同族同姓最高首领萨布素背井离乡、出生入死走过来的, 有非同寻常的亲情。萨布素宽厚仁慈, 身先士卒。夫妇俩又乐善助贫,赡养孤寡, 享各族美誉。故而不少族人敬爱萨公, 追随萨公, 苦筑墨尔根、降风沙建卜奎(即齐齐哈尔) , 数月无盐笑不减, 同甘共苦, 生死不弃。萨布素晚年因嫩江连年洪祸, 人畜毙野, 擅动国粮获罪遭贬。老将军以重疴之躯系念灾乡, 上摺允奏, 由京师得返江城齐齐哈尔, 与军民同伏洪魔,称: “不令洪遁, 安瞑目哉。”不久, 郁愤而终。据传, 一代享有盛誉的老将军溘然长逝, 震惊朝野上下。崇仰萨公将士族众, 拜祭者唁哭将军衙门前, 日日如潮涌, 悲歌孝幡百日不落。富察氏族人们在葬礼后, 奉迎灵牌, 归返老将军生前魂梦牵绕的黑水故地爱辉, 举行隆重的立祠奠祭礼。祭礼时,老将军生前同宗的长辈、同辈、晚辈以及各族兄弟朋友人等都含泪齐聚。鼙鼓号炮声声, 富察氏家族以为巴图鲁(英雄) 送葬用黑龙江口鲸鹿献牲大礼, 荐献灵堂。众萨满咏歌祝祷, 奠酒抛盏, 穆昆达玛发以高亢的满洲传统古调, 缅怀老将军之德, 长忆老将军之威, 英风长存, 江河不老, 高扬永祀。自康熙朝为老将军立祀故乡之祭始, 便独立成祭, 祭必有颂, 沿成常例。这便是《萨大人传》这部满族传统说部产生的源流。

        富察氏家族自古就传袭着极严格而独特的族规礼仪。族人们从康熙时代由宁古塔北戍爱辉起, 族规礼仪仍沿旧制。全家族文武渔耕涉外事务多由男穆昆达总持; 人丁育教饱暖杂艺家祭等多由掌家姑奶奶分派。虽互有分工, 相辅主政, 但掌家姑奶奶的族权高于男穆昆达。讲唱说部为育教之事, 尊管家姑奶奶的吩咐办。据传, 早在清初本家族还在吉林乌喇的时候, 就谨遵当时掌家祖太奶奶遗命:“每岁春秋, 恭听祖宗‘乌勒本’, 勿堕锐志。”可见, 富察氏家族讲诵说部久已成制, 而且规矩很严。每讲必先由萨满奶奶从西墙神龛, 请下装伴奏用的恰板、铜钟、铜镜等物件的神匣, 众人拜祖祭祷, 尔后由族中长老或遴选的“色夫” (师傅) 们, 焚香漱口, 讲唱“乌勒本”。

        “乌勒本”内容宏富, 有神龛中众神的非凡故事、氏族发轫艰辛史、为氏族兴旺矢志献身的先民和各种精灵的英雄传说等等。

        《萨大人传》就是融入全族“乌勒本”文化宝匣中的又一新说部。据族人们回忆, 《萨大人传》能传流后世, 凝聚了多少代人的心血。萨布素将军故事, 经过几次及时访问和关键性充实, 使说部生辉。康熙末年, 在三世祖穆昆达果拉查筹谋下, 大量采录了老将军生前个人口述的生平回忆。萨布素深受祖父哈勒苏影响, 倔强幽默, 豪爽乐观, 对于自身从孩提到将军苦辣酸甜的人生趣事, 还有那些一生中提携他的男女老少, 总要衷情怀恋, 现身说法, 启迪亲朋。这使说部倍加撼人心魄。另外,广邀各族遗老和老将军亲随家人, 以及曾蒙恩于老将军夫妇的北方族众和宁古塔、吉林故地人士, 叙谈所知的老将军往事, 纠误修缮说部故事, 才使这部“乌勒本”初具了长篇规模。当时, 富察氏家族讲唱之老将军故事传本, 名称并非统一: 有称《萨克达额真玛发乌勒本》的, 即《老主人传》, 也有称《萨宁姑乌勒本》或《萨宁姑安巴尼亚玛笔特合》的, 即《萨大人传》。后来确定以《萨大人传》命名, 在族中及周围的拖克索和噶珊传讲。

        《萨大人传》第二次增补, 时间持续很长。从乾隆末年至道光、咸丰、同治年间, 在几代本族穆昆达奔走操劳下, 先后向萨布素同朝的彭春、马喇、巴海、林兴珠之后人, 借阅过文牍函册, 问询轶闻往事。曾在雍正朝任黑龙江将军的萨布素季子常德, 赠送老将军遗文墨宝, 详解其父灵车归葬遇水患事。咸丰朝因罪谪贬齐齐哈尔之大学士英和, 在爱辉聆听此说部后便倡议: “勿圄于内, 广而昭之。”英和还热心教授汉文。从此, 《萨大人传》始用两种语言讲诵, 族内依旧沿用满语, 款待汉官客人时, 由通晓汉语族人用汉语讲唱《萨大人传》。初始, 用汉语讲述故事, 时间很短而情节也较简单, 后来才逐渐充实丰满起来。进入光绪时代以后, 用汉语畅讲《萨大人传》, 成为族中男女长幼不感到陌生的常事了。由于《萨大人传》用汉语讲唱, 更加扩大了它的社会感召力。此外, 道光、咸丰两朝戴均元、赛冲阿、倭仁、富俊等几位大人都非常关爱《萨大人传》, 叮嘱说部多载民情风物,重史乘之说, 杜“姑妄言之”之弊。这尤其加深了《萨大人传》囊括史实的厚重内涵, 使其更具有了艺术的生命力。1900年庚子俄难, 多少房屋被焚, 多少手足同胞惨死黑龙江, 富察氏家族当年由琪任格太奶奶掌家, 丈夫抗俄殉国, 为凝聚阖族溃散之心, 激奋重创家园之志, 率族人套獐狍杀牲祭祖, 然后她亲讲《萨大人传》, 兴起时, 拉起族人载歌载舞, 锵铿歌舞吸引来荒塞北域逃难归来的满洲瓜尔佳氏(关) 、吴扎拉氏(吴) 、尼玛查氏(杨) 、章佳氏(张) 等族亲和沿江毗邻之汉、达斡尔、鄂伦春、索伦(鄂温克) 等族兄弟。《萨大人传》成为须臾不可离的良师益友, 是爱辉一带很受欢迎之满族口碑说部书目之一。

        正如前述, 满族说部初始以满语口耳相传, 有说有唱, 夹叙夹议, 讲唱起来颇为灵活。在清康、雍、乾、嘉几朝, 这部以讲人物为主体的说部, 就是这样说唱结合地以满语流传着。咸同两朝后渐兴满汉两语传讲。民国兴, 满语渐废, 汉语讲诵日盛。尽管如此, 直到解放初期, 在黑龙江爱辉大五家子、四季屯、兰旗沟、下马场一带, 即该说部产生的地域, 还有不少中老年男女用满语说唱的, 后来才逐渐改用汉语。从前的说唱多无固定唱本, 直至清末, 为了讲唱有所依据, 流传方便, 才有人用茅头纸记下了讲唱提纲, 且一个故事一个纲。然后再将这些记述各个故事的提纲结集成本, 便形成了这部“乌勒本”传本。

        有了传本, 则有利于更多的人参加讲唱。本来满族诸姓, 当然富察氏家族也不例外, 素有敬祖的礼俗, 慎终追远, 继往开来。每逢节庆、祝寿、新春伊始, 都要举行家祭。家祭之后的一项重要活动, 就是讲唱“乌勒本”, 以将军的故事、英雄的业绩黾勉后辈子孙, 不辱祖望, 奋志蹈进, 代代传袭爱国之志, 保卫边陲, 光耀家风。这样, 讲唱《萨大人传》, 便逐渐成了富察氏家族敬祖的一个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讲唱也就不仅仅是一种单纯的娱乐, 更是一种讲家风、述族史、唱英雄、扬族威的传承教育的虔诚、肃穆之举。讲述的传本, 被称之为神本, 并像供奉族谱、神器一样, 放在木匣之内, 平时供于室内西墙神龛上。讲唱时, 再恭恭敬敬地请下来。

        本部《萨大人传》, 就是上世纪20年代爱辉大五家子富察氏家族总穆昆、说部总领富察德连先生承继的祖传珍藏本。这个古老的传本, 自康熙朝果拉查起, 经历朝已有二百七十余年传承史。其传承的顺序大体是: 富察氏家族第十世祖、清道光朝武将发福凌阿(又名“吉屯保”) , 对族传说部极为钟爱, 讲唱人小有疏漏, 必严词申斥。据传发福凌阿老玛发, 身为武将, 素喜文章, 在清后期社会江河日下情况下, 主张要恪守礼俗, 对全家族满洲说部的传藏, 特别是能够保留到今日, 起到了关键作用。他在咸丰初年告老还乡, 荣归爱辉故里, 率族人拜祠祭祖后, 他谦躬地在中堂为族人讲唱《萨大人传》中“老将军雨夜挑灯护江堤”故事。老人家返乡无事, 便同穆昆们推敲《萨大人传》。

        《萨大人传》能成为全家族重要宝卷, 是发福凌阿老人晚清后期使之备受呵护, 才得以完好传世, 因此他是最值得尊敬和感激的人。同治初, 他在卧榻边将本家族说部总领事务传给长子、爱辉副都统衙门委哨官伊朗阿将军, 然后与世长辞。伊朗阿因光绪庚子年(1900) 抗俄, 与凤翔大人等殉难于大岭。灾祸突降, 阖族议定将全族说部总领事务并说部卷匣由伊朗阿将军妻子琪任格太奶奶掌管。她病逝后, 委于长子富察德连。德连公于民国年间病故, 传给其子富希陆和其侄富安禄、富荣禄, 由富希陆收藏。此时社会动乱, 家族已经没有祭礼和讲唱说部之举了。解放后, 经土地改革和路线教育, 说部卷匣及文稿陆续被收, 富希陆“文革”遭迫害, 残稿被焚, 伤残致疾, 1980年秋病危时, 电召长子富育光速返故里。我当即由长春急速返回故乡。老人危病中仍系念祖传《萨大人传》, 命我不要偷闲, 一边躺在炕上调病饮汤药, 一边为我吃力地吟讲《萨大人传》, 我含泪边听边一字一字记录。老人家讲一气儿, 歇息一气儿, 足足记了月余。我因公务忙返长春。没过月余, 接亚光弟电报, 老父长逝, 终年六十有九。我有惭于先父, 热泪洗面, 一连三十多天什么事情也办不下去。先辈这部长篇说部, 不论从所记载之时限跨度, 还是从所包容之历史与社会内涵, 堪称是绝无仅有的北方民族文化百科全书。它活生生地记录和再现了17世纪我国北方边疆错综纷纭的社会现实, 是几代人民间口承艺术的智慧结晶, 故称其为一代史诗也不为过。若干年来, 我总为沉睡在我身边这一卷卷记录而激动发愁。如何处理先父留下来的遗物, 是数十年来始终萦绕在我心里的一椿大事。2002年, 在老学友文礼先生的热忱关注与帮助之下, 有幸得到了原吉林省委副书记谷长春先生和原吉林省文化厅厅长吴景春先生的鼎力相助, 吉林省文化厅成立了“吉林省中国满族传统说部集成编委会”, 使珍贵的满族文化遗产, 得见天日。我怀着对先辈崇仰之情, 对本家族家风的诚挚敬意, 夜以继日地忘我忙碌, 用半年多时间, 将此传本讲述并录了音, 交由省文化厅于敏先生, 他遂根据录音下载, 细心整理完毕。现将《萨大人传》满族乌勒本, 谨献于世, 以飨读者。

(本文刊于《社会科学战线》2007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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